《南歌子》 溫庭筠
終日兩相思。
為君憔悴盡,百花時。
作者簡介(溫庭筠)

溫庭筠(約812—866)唐代詩人、詞人。本名岐,字飛卿,太原祁(今山西祁縣東南)人。富有天才,文思敏捷,每入試,押官韻,八叉手而成八韻,所以也有“溫八叉”之稱。然恃才不羈,又好譏刺權貴,多犯忌諱,取憎于時,故屢舉進士不第,長被貶抑,終生不得志。官終國子助教。精通音律。工詩,與李商隱齊名,時稱“溫李”。其詩辭藻華麗,秾艷精致,內容多寫閨情。其詞藝術成就在晚唐諸詞人之上,為“花間派”首要詞人,對詞的發展影響較大。在詞史上,與韋莊齊名,并稱“溫韋”。存詞七十余首。后人輯有《溫飛卿集》及《金奩集》。
南歌子·倭墮低梳髻鑒賞
這首閨情詞,寫閨中女子對情郎刻骨銘心的思念。詞為短制小令,然而女子深沉摯著而豐富細膩的愛情卻表現得極其深刻,扣人心弦。陳廷焯評曰:“低徊欲絕。”(《白雨齋詞話》)
起筆二句描摹女子的妝飾容貌。“倭墮髻”,又稱“墮馬髻”,發髻梳成歪偏于頭的一側,似墮非墮的樣式,有如高明騎手斜身于奔馳的馬背那樣搖搖欲墮的驚險而優美的姿勢。這本是漢代洛陽一帶婦女的時髦發式,漢樂府民歌《陌上桑》形容美女秦羅敷即云:“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連娟”,或作聯娟,微曲的樣子。眉連娟,形容女子眉毛彎曲細長,秀麗俊俏,語出宋玉《神女賦》“眉聯娟以娥揚兮,朱髻的其若丹”句。詞人刻劃女子姣麗動人,只選擇寫了發髻與眉毛,是以局部代替全貌的手法。信手挽梳的墮馬髻,大弧度地半歪頭側,如一朵斜掛樹冠的烏黑云朵,飄飄蕩蕩,欲墮非墮,使人聯想到女子輕步移走時,風飄仙袂,窈窕婀娜的嬌柔風韻;兩道淡細的蛾眉,彎彎地延伸向額際,似輕霧遮掩的黛綠春山,如隱如現,似乎可以看到眉下一灣清水似的脈脈雙眼。發髻弧線與眉毛曲線構成的畫面,富有柔和的線條美感,傳遞出了女子的風采和神韻,這是一個淡雅高潔、癡情真純的美貌女子。“終日兩相思”句,由外貌描寫轉入內心世界。“兩相思”,實際上是特指女子一方對情人的思念。男子何往不知,但從詞看已久未相聚,唯有心系神繞之。“終日”如癡如醉,思念不已,極寫女子情意深摯。這一“終日”,不是指一日的自晨至暮,而是自晨至暮,日日如此。一句話概括盡女子每一天的舉止與心理,它既是首二句的補足,又為后二句蓄勢、張本。從“終日”句,讀者還可悟及:首二句乃暗含慵惰懨懨之態,墮馬髻以高危顫晃為美,女子卻漫不經心地“低梳”而成,蛾眉本應精描艷抹,女子卻信手“淡掃”而罷。“女為悅己者妝”,伊人不在,妝成無人賞。意之真,情之深,于細微處可體會到。有了前三句從外貌到內心的全面刻劃,最后水到渠成地推出“為君憔悴盡,百花時”,感情強烈,分不出是女子心底的呼喚,傾慕,抑或怨嘆,表白。讀來令人百感交集。這是一股感情的迸發。譚獻指出:“‘百花時’三字,加倍法,亦重筆也”(《詞辯》卷一),很有見地。這確是詞人經意用筆之處。前面已寫女子無心妝扮,終日相思,這兒又寫她春日相思,意義并不重復,這是加倍的寫法。詞人特意擇春天,尤其百花盛開春爛漫時,濃筆突出她典型環境中的相思之苦、之深。春天萬物競生、春機盎然,是洋溢著生命活力、飽含幸福蜜汁的季節;春天又往往使人珍惜美好的青春年華、追求歡快的愛情生活。唐人詩曰:“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候。”可以說是古來閨中女子的代表心情。詞中女主人公于此之時,自然倍加強烈地思念情人,難怪乎她要“為君憔悴盡”了。“憔悴盡”的女子容貌,一經詞人以“百花時”相映襯,便形成一種強烈的反差:女子美貌姣好的容貌被相思煎熬得日益消瘦憔悴,生命的花朵漸漸枯萎欲凋,自然界的花朵則滿山遍野爛漫盛開,傳遞出熱鬧的春意。一冷一熱,一黯淡一明媚,兩相對比,反差強烈,一下子就將女子至死不渝的愛情和細膩敏感的內心世界,深刻地展示于讀者眼前,并以其真純的感情,凄苦的命運,成功地感染、俘虜了讀者。詞人這里用的是重筆,筆之力度極重極強:如古剎擊鐘,最后一槌聲震山野的重敲,驚撼人心,發人至深,余音久遠。再從頭咀嚼全詞,前面似不經心的淡筆之意,皆一一顯明出來,細加品味,清香滿口,經久不散。
《南歌子》溫庭筠 拼音讀音參考
nán gē zǐ
南歌子
wō duò dī shū jì, lián juān xì sǎo méi.
倭墮低梳髻,連娟細掃眉。
zhōng rì liǎng xiāng sī.
終日兩相思。
wèi jūn qiáo cuì jǐn, bǎi huā shí.
為君憔悴盡,百花時。